2019年8月,洪森颁发禁赌令之后,大批网络博彩公司陆续撤离柬埔寨。网上当时有很多段子来调侃这个禁令,西港这个博彩公司最集中的城市也很快人去楼空,很多人感慨柬埔寨的经济寒冬提前到来。
柬埔寨警方最高领导涅沙文在2019年12月30日专门邀请全柬的赌场代表,以及经营网络赌博的代表们出席会议,强调洪森总理颁布的政令,告诫博彩从业者们禁止在柬埔寨从事线上博弈活动,并从2020年1月1日起全面取缔网络赌博活动。
到了1月1日,西哈努克省长郭忠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,西哈努克省有27家赌场已关门,并表示省政府工作组将持续检查西哈努克省的所有赌场,若发现存有非法经营情况,事主将面临严厉的刑事处罚。

柬埔寨官方层面的一系列动作确实展示的很到位,但了解实情的人都知道,依然有很多博彩公司在当地稳扎稳打,根本不受禁令的影响。
比如柬埔寨的博彩界“扛把子”,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转移阵地的消息,甚至连谣言都没有。
并且,因为抗疫不力,菲律宾这个“网赌界最后的根据地”迟迟不能开门迎客,让大批急于开工的博彩从业者又回流到了柬埔寨。
本来都苦恼着没小费可赚的柬埔寨海关和军警们都松了一口气:中国人回来了,就不担心钱不够花了,喝酒又不差钱了,孩子的学费和玩具有着落了,媳妇看中的奢侈品终于敢下单了,就连养小三的钱也有眉目了。
柬埔寨的各个中文媒体又开始更新“菜农”的相关报道,一边痛心疾首的感叹着“网投死灰复燃”,一边连篇累牍的紧追流量热点。
一切仿佛都回到了禁令之前的样子,难道洪森的禁令不存在了?
禁令当然是存在的,但不要忘了,柬埔寨是东南亚最腐败的国家,“钞能力”在这里的作用远大于首相的禁令。

不同的经营状态
在洪森颁布禁令之前,西港是最出名的赌城,吸引了中柬两国高层的注意,也一直是政府打击的重点。但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西港已经不安全,因此再以西港的规模来评估柬埔寨的博彩发展情况是不准确的。
据笔者从柬埔寨的一些“讲述者”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,目前在柬埔寨的公司分为两种,一种是有后台有组织的,大约占70% ;另一种是无组织无后台的,只能偷偷摸摸的经营,大约占30%。
在有后台有组织的70%中,据说也分为两种。
一种是后台特别硬的,可以确保万无一失,但这种最多占2成,且几乎都是禁令之前就留下的老公司。
其余8成是洪森颁布禁令后陆续出现的,有些是嫌菲律宾不好做又搬回来,有些是疫情原因去不了菲律宾,干脆在柬埔寨暂时开张混口饭吃。这些团队找的后台有一定权利,但不能完全保证他们安全,需要他们保持警惕并高度配合。
后台硬到绕过禁令
先说说那2成后台特别硬的博彩公司,他们几乎都集中在柬埔寨的重要城市,离后台的权利中心很近,就连首都周边都有。他们和禁令开始前的经营状态相差并不大,一些博彩公司甚至都没换过地方,同样的办公室从禁令前用到现在。
当然区别也是有的,比如人员更加集中,管理更加严格,行事更加低调。
据这种公司的在职员工透露,他们目前都是封闭式管理,限制员工随意外出,禁止员工出去时聊工作情况,更禁止员工出去高调惹事。
至于不相干的外人,根本无法靠近他们的办公地点,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安保人员赶走了。
在他们的描述中,“钞能力”在柬埔寨似乎有着肉眼可见的效果,将所有风险都抹平。
他们工作的地方,很少会有政府部门来检查,即便偶尔一次的检查,他们也会提前收到通知。
在“钞能力”的影响下,他们和柬埔寨政府有着超越语言交流的默契,自然得如同多年伙伴一样。

“柬埔寨就是老洪的一言堂,他的亲信都是帮他管国家的。”
“我们大老板和他身边的亲信都是朋友。”
“每月给的钱都是xx美金,够在xx买房。”
当对方隔着屏幕发来这些话时,我能感受到他的羡慕。说实话,我也羡慕,这种权利直接变现的过程,一次就抵得上大多数人辛苦几十年的收入,谁能不羡慕?
当然,上面这种后台特别硬的在柬埔寨毕竟是少数,大部分回流柬埔寨的博彩团队都没有这个待遇。
只谈钱不谈感情
引用一句描述柬埔寨的经典语录:在柬埔寨,就像进了怡红院一样,明明是一笔买卖,你非要去谈感情,最后伤钱伤心又伤身。
因为没有“谈感情”的精力和基础,所以大部分回流到柬埔寨的博彩团队,目前都处于“谈钱不伤感情”的阶段。他们仅通过中间人牵线搭桥,每月将保护费集中交给中间人,至于中间人和背后的保护伞如何分成,他们并不关心。
当有问题需要处理时,这些博彩团队也不会直接联系背后的保护伞,都是交由中间人去处理。
经过朋友引荐,笔者和一个前半年才落地柬埔寨的团队成员取得联系,他让我称呼他为小米,说只要不涉及隐私的事情,他都可以告诉我。
据小米讲述,他们和很多相类似的团队目前都集中在柬埔寨边境地区的市镇,彼此都知道对方大概是做什么的,但却很少会有交流,甚至很多团队都是深居简出,非常低调,不和外人接触。
我问他:“是因为害怕当地人举报吗?”
小米说怕举报只是一方面,毕竟还交着保护费,主要是怕大陆安排卧底过来,被录音录像了就悲催了。
“现在根本没人像西港那些流氓混子一样打架喝酒闹事了,都在低调赚钱,随时准备撤!”
小米这句话后紧跟着发来一个笑脸,搭配着他的言语,虽然未曾谋面,但我感觉他似乎有着一种超脱般的淡然。
虽然交了保护费,但保护伞和中间人并不能完全保证他们不被检查,因为柬埔寨想从中国人手里搞钱的部门太多了,保护伞也只能尽力协调。
小米举了一个例子,当出现难以阻挡的情况,例如更高层调集军队和警察要包围抓捕这些博彩团队时,保护伞会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,他们就需要快速撤离,然后视情况再决定是暂避风头,还是越过边境。
据小米透露,他相识的另一个位于柬埔寨东北部边境的博彩团队,就被中间人要求“轻装上阵”,睡觉时也要把贵重物品提前放置好,方便随时撤离。
“那个团队的行政甚至随时都背个背包,包里放着员工们的护照、现金等重要物品,也是为了撤离时能迅速跑。”
看着小米发来的这段话,我不禁脑补了一个背着大包的漂亮女生,穿越在原始森林里的画面。
“如果那个包丢了,一群人都得完蛋。”
“鸡蛋怎么能全放在一个篮子,肯定要分开保存的。”
小米突然补充了两句。
我突然很感慨,在生存压力下,他们的危机意识看来远比正常人要强。
无根无着的游击队
回流的大部分博彩团队都会找个保护伞,例如小米他们,花钱买个心安,既能应付一些小麻烦,也能及时通风报信。
但也有一些团队做一段时间就换地方,外人对他们也挺好奇。
“那些人应该都是做金融盘、杀猪盘之类的,很少见他们出门,整天待在屋里,连衣服都没拿出来晾过。”
虽然没和他们交流过,但凭着直觉,小米也大概猜出了那些人是干啥的。

“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,可能把一批猪杀了之后,马上就换新住所了,但是我们对面这个民房,3个月已经换了2批中国人,不知道是不是杀猪盘在轮流租这个房子。”
小米的分析让我想笑,然后我问他有没有和这些疑似杀猪盘的人接触过,他说没有。
“这些人看着跟游击队似的,对外面很警惕,我不想刺激到他们。”
我问他那些人有没有交保护费,小米说应该没有,因为中间人来附近挨着收钱的时候,他亲眼看到中间人的越野车从对面的房子前路过,却没有停下。
“那些人不交保护费,就不怕其他中国人举报吗?”我问出了心中的疑虑。
“没人举报的,虽然都不认识也没交情,但中国人多了,我们就不那么显眼了。”
小米的回复显得很有水平,把我衬托的像个小白。
“如果把那边举报了,他们要是被抓,这边大部分团队都得吓跑,很久都不会新团队敢过来,留下的也会特别显眼,所有人都盯上你。”“我们做博彩的,花钱买的就是心安,杀猪盘游击队不愿意花钱,只想赚快钱,真被抓了不怨别人。”
不得不说,我有点佩服小米,他的分析很符合人性,也很有高度。
管中窥豹来看,杀猪盘+游击队的玩法,或许也是杀猪盘接下来的发展趋势。